第 16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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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6 章
“感冒沖劑。”宋飛龍很快就回來了，遞給我一個紙杯，還有一張退熱貼。
這裏居然能找得到這種東西嗎？我有些驚訝，這些又不是商品，他應該要費口舌才能討到。“謝謝！”我趕緊道謝，接過杯子。
“在那邊值班室找到的，先湊合湊合，回去再好好吃藥休息。”他說，“你頭有點燙，退熱貼也貼上吧，雖然是小孩生病的玩意，聊勝於無。”
我趕緊點頭，他好心找來，當然不能浪費。非親非故，他竟肯這樣幫我，而且我剛才還一直對他不禮貌……我左右找了一陣，把紙杯靠著書包放穩，騰出雙手撕開退熱貼的包裝。
“我本來可以幫你貼，不過，剛看到你用袖子擦臉了。”宋飛龍束手站著，涼涼地說。
“……我說是擦汗你信嗎？”我停下手。
他不置可否，可是出手如電，我只感到什麽冰涼的東西貼了貼我的臉，他的手已經收回去了。
我用已經被高溫折磨得不行的腦子思索了一下應該怎麽辦。
他看著我：“擦吧，別忍著了，再憋壞了。”
“……我覺得你有點幼稚。” 我繼續撕包裝。我又不是潔癖。
“是嗎。”他說，我怕他再繼續，趕緊說：“我是不喜歡別人碰我，對不起，你要是覺得我冒犯你了的話……我也沒有辦法。”
“真理直氣壯——趕緊貼上吧，我覺得你腦門上貼一這個已經算是懲罰了。”宋飛龍指了指我手裏冰涼柔軟的退熱貼。
呵呵，真有道理。我貼上退熱貼，把劉海盡量往前扒拉，再帶上兜帽。倒不是怕醜，只是覺得明晃晃地說自己病了不太好，給別人添麻煩。
“藥喝了。”宋飛龍說。
“……有點燙，涼了再喝。”我心虛地拿起紙杯捧在手裏，熨帖的溫度暖著手心，我不是不感謝他的好意，可是，可是。
宋飛龍懷疑地伸手去貼杯壁，我一閃，沒閃開，棕褐色的液體在杯內劇烈一晃，灑了兩手。
他嘖了一聲：“我是長得像壞人是不是？”
不是，你就是踩到我所有的雷點上了。
“得，不喝就不喝。我去告訴他們一聲，早點回去吧。”他說，擡腳就要走。
“千萬別！”我連忙拉住他。那多掃興啊，我一點事兒都沒有，回去也是歇著現在也是歇著。
手上那點感冒沖劑被攥在他的衣角上了，我又趕緊松開手。
“我發現你這人挺雙標啊，”宋飛龍收回那只腳，看著我，“別人碰你不行，你倒是可以碰別人。”
無言以對，我只能幹笑兩聲。
他慢條斯理地把衣角撣平，一字一頓地說：“我這個人，最討厭被人碰到。”
……“我錯了，對不起。”我說，忍不住，“我都道歉好幾遍了……”
“你是不是需要我說出那句名言——道歉有用的話，要警察幹嘛？”
“……那要不你報警吧。”
宋飛龍笑起來，把我旁邊的包一推挨著我坐下。
左手邊已經是扶手了，避無可避，我猶豫了一下，站起來會不會又冒犯他？
“我有這麽討人厭嗎？”他好笑地說。
“不是，”我現在確實是歉疚比較多，“我是怕傳染你……”
“呦呵，怕傳染我，不是不想挨著我坐？”
“……你不趕緊去玩兒會……”“聽說你很古板，真是百聞不如一見。”
我實在是有些無語，這評價聽起來就是沿著岫玉、俞翰烽一脈的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，俞翰烽的朋友大概也都跟他一個德行。
我想站起來，又被他拉了一把：“哎別生氣啊，我離你遠點，行了吧！”
宋飛龍的速度真的很快，拉我、挪開、在我們中間放了一個書包的動作一起呵成，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……可能是因為頭暈吧，我不服。
“這個當分界，可以了嗎？”他笑著說，“我從小學畢業就沒這麽幼稚過了。你是從哪兒受的教育，女德班？我剛才又拽了你一把，是不是這件衣服回去就得扔了？”
宋飛龍的煩人跟俞翰烽也是一脈相承，毫無遮攔，想什麽就說什麽，但至少沒有自以為風流瀟灑的嘴臉。
“連說話都不能說了？”宋飛龍歪著頭使勁要跟我對上眼神：“要是學院能上網課你是不是還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啊？”
“大兄弟，我還發著燒呢，你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？”我忍無可忍地說。
宋飛龍樂了，還樂得特別開心：“忘了這茬了！這小臉紅的！剛才我還以為你真是沒見過我這麽好的身材呢！”
“……你當眾脫衣服，合適嗎？”
“我渾身都濕了，又不是女的，換個衣服怎麽了？你想讓我也感冒啊！”他還挺無辜地說。
“你不是我是啊，我就坐在這兒呢，你在我面前脫光上半身，合適嗎！”
“怎麽，我身材太好你覺得紮眼啊？”
“紮眼是沒錯，身材好不好我可不知道。”
“沒事，我再脫給你看一次！”宋飛龍站起來作勢要脫衣服。
“兄弟，我錯了！好嗎？你饒了我，讓我休息一會兒行嗎！”我慌亂地又拉了他一把，他速度那麽快，我生怕他說脫就脫。
他又樂出聲我才覺得自己犯傻了。
“你今天錯的太多了！”宋飛龍坐下，靠著靠背、翹著二郎腿，“我剛才唱歌的時候你不鼓掌喝彩就算了，還一直跟別人說話！”
我……這不應該怪你那個不靠譜的朋友嗎？俞翰烽這個王八蛋！我暗暗咒罵，岫玉到底是做了什麽孽跟他有牽絆。
“哦我忘了，您說您比我唱得好！要不咱們現場battle一下？”
“我都錯了，行嗎？我再跟你說一次對不起，咱們這幾篇兒就都翻過去，好不好？”
“你求我。”
“我求求你！”
“你使勁求求我！”宋飛龍幼稚地說。
我……覺得自己的智商被拉低了。
他又自顧自笑起來。
“佑矜！”岫玉可能是玩累了回來休息，遠遠地叫了我一聲，然後挺沖地對宋飛龍說：“你怎麽又過來了？”
宋飛龍笑了一下，沒說話。
“趕緊一邊兒去！佑矜發著燒呢，你別在這兒礙眼添亂！”岫玉不耐煩地說。
“不是，他給我找了感冒沖劑和退熱貼……”我連忙說，畢竟宋飛龍還是樂於助人的，雖然廢話多了點，但總歸沒有惡意。
“那我先走了。”宋飛龍站起來，沖我擺了擺手，又對岫玉點了點頭，乖乖地走了。
他一走遠，岫玉馬上拽住我說：“你離宋飛龍遠點！”
“什麽？”我一頭霧水。
“他是臭名遠揚的花花公子，緋聞不斷的，你想成為下一個緋聞女主嗎？”岫玉著急地說。
“他不是俞翰烽的朋友嗎……”
“他比俞翰烽糟糕多了！”岫玉打斷我，“俞翰烽只是自己風流，可是宋飛龍會連累別人的，跟他粘上一點自己的名聲就毀了！”
“……這麽誇張？”
岫玉好像不願意說得太仔細，籠統地說：“他大學的時候就花名在外，聽說男女不忌……很不講究的！你要是跟他粘上，就等著倒黴吧！”
“不是，那他怎麽還能成為人氣第二男生啊？”我不解地說。
“你還給我提這個！”岫玉打了我一下，“你有沒有好好看論壇，他為什麽出名你不知道嗎！別人早就在說你們這兩個禍害正好配成一對，替你澄清還來不及，你還往上貼！”
我……“我禍害誰了？”
“你，你有空自己上校站看去吧，你以為就我關心你跟蘇璟暄那點破事嗎！”岫玉含含糊糊地說。
哦，是啊，我還能禍害誰，我甚至跟誰都不算熟，除了蘇璟暄。
我跟他也不算熟啊，我只是跟他一起同桌了幾天而已，怎麽就成了我的人生汙點？因為他是高嶺之花，我就一定是輕佻放蕩行為不檢的失婚婦女、野心勃勃異想天開地想要染指他嗎？要是網友判案的話，那我就是。
我沒用多久就看完了自己那個帖子下面的評論，怪不得昨天曉曉那麽倉促地關了網頁，是怕我註意到吧。
有些話其實挺難聽的，但這點刺耳，比我出道那兩年手賤去搜自己新聞時看到的東西簡直不算什麽……我劣跡斑斑的人生再多一個汙點，好像也沒什麽。
“你沒事吧？”岫玉擔心地問。
“看來蘇璟暄還真挺受歡迎的哈，”我苦中作樂地說，“他那些小道消息怎麽沒人討論呢？倒是我好像有許多歷史我自己都不知道？”
“就是你兩耳不聞窗外事，他那樣的人你也敢跟他坐一起，那時就已經被人羨慕嫉妒恨了，現在又搞得像棄婦一樣！”岫玉氣嘟嘟地說。
甚至連廖起雲都誤會我對蘇璟暄有什麽怨憤餘情之類的呢，所以也怪不得別人吧，我想，從一開始，我就知道蘇璟暄會是個大麻煩，是我自己沒有躲開他。
“算了算了，反正這一段也過去了，早就沒人說了，你以後註意點行不行，宋飛龍是什麽人啊，你也敢沾！”岫玉半安慰半埋怨地說。
據岫玉說，宋飛龍是出名的浪蕩子，從本科開始惡名已經在校內甚至校外傳了多年，傳得相當詳細具體了。他是體育生，本科時短跑成績還不錯，算得上是風雲人物，所以一點也不缺各種消息來源……根據各種小道消息，不如說指控，他品行不端，生活糜爛，素有惡習，男女不忌，擅長PUA，喜歡暴力對待性伴侶……這都什麽跟什麽？
曉曉可能不知道這些評論，因為她只看圖片，可是不篩選的話，宋飛龍的主題帖下面會有無數的折疊和禁言，剩下的，成語詞典可以直接拿去當做陰陽怪氣，含沙射影，指桑罵槐的例句。
有人說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，本科讀了六年專業換了三次才勉強畢業。可又有人說他心機深沈，表面陽光人畜無害暗地裏卻善於勾心鬥角攀附權貴……不矛盾嗎？
如果流言有一半是真的，那他確實比俞翰烽要聲名狼藉多了。可是網絡上這種東西，有多少是真的呢？關於我的那些不是就沒邊沒影的嗎？
幸災樂禍，人雲亦雲，添油加醋罷了。
蘇璟暄是真的一學期換一個女朋友，可是因為長相高冷禁欲，沒有一個人說他花心。俞翰烽到處追逐女生，可是他愛說愛笑舍得撒錢，於是人緣口碑都不錯。宋飛龍……宋飛龍我不了解，我還沒有熟悉他到要為他打抱不平的程度。
“我離他遠遠的就是了。”我對岫玉說。
岫玉這才放了心，伸手摸我的額頭，把退熱貼撕下來：“也別貼這個啦。”
“嗯。”我乖乖答應，連同剛才一直握在手裏的紙杯一並扔進垃圾桶了。
“藥還是喝了吧！”岫玉在後面嚷，“這也不用擔心他下毒吧？”
“我就是不愛喝感冒沖劑那味兒，沒事，你看我都出汗了，好多了。”我說。
“我怎麽看你有點發飄呢？”岫玉懷疑地說，“你身體怎麽這麽弱啊？是不是應該多吃點？早睡早起勤鍛煉什麽的？”
“嗯嗯，以後註意。”
“你別敷衍我！你就是這樣，表面上態度好，其實根本就沒打算改！”
“哪有！”我靠在岫玉身上沒羞沒臊地撒嬌，“我知錯就改，特別是岫玉小姐指出的錯，那必須馬上改！”
岫玉嫌棄地推了我一把，卻說：“怎麽還這麽燙？出汗不是應該退燒嗎？”
我還沒說話，旁邊有人說道：“哎，佑矜兒幹嘛捂得像個狗熊？”
一聽這種話，就知道是俞翰烽說的。
“佑矜發燒了。”岫玉沒有心情與俞翰烽口角，簡單地說。
“真的？”俞翰烽也伸出手來想摸額頭，我飛快地向後一倒閃開了。
“身手這麽矯捷，真不像生病。”俞翰烽感嘆道。
“佑矜兒，我以為咱們和解了呢，”俞翰烽坐在長椅的扶手上，費盡彎腰看我的臉，“你怎麽還是像我欠你錢一樣啊？”
我木然不語。俞翰烽總是讓我特別憋屈，這可能是我最討厭他的地方。
“明天我生日聚會，專門為了你換了地方，你不會還是不去吧？”
“你沒看見她真生病了嗎？”岫玉生氣地說，“是人嗎？現在說這個。”
俞翰烽看了岫玉一眼，少見地沒有鬥嘴，起身走了。
“神經病，別理他！”岫玉安慰道。
我以前不是這麽吹點風就會感冒的體質，就算不舒服頂多是多喝點水，訓練一定不會落下的。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前了，現在的我除了頭腦簡單，連四肢也不發達了，幸好我現在也用不著四肢發達，再沒有汗流浹背的訓練、精疲力盡的苦撐，也不用擔心只是休息一下第二天就會跟不上進度。
不對，我還有學習進度要趕呢。想起這個就覺得有些焦慮，可神清氣爽腦子清醒時都學不好的習在暈頭轉向時就更完蛋了。游玩結束之後，我乖乖回宿舍吃藥喝水蓋被子睡覺，第二天醒來時已經快九點了。
宿舍裏只有曉曉帶著耳機看電腦。秦苗總是有很多社團活動和實習，岫玉昨晚直接回家了，她在我桌上留下了許多零食和一張字條：“我先回家了，你記得吃東西，照顧好自己哦！晚上聚會見！！一定要來啊！！！”
我看著排成隊的感嘆號不知道自己該做何感想。
“佑矜姐，你好點了嗎？”曉曉發現了我，摘下一邊耳機說：“給你買了蔬菜粥，在那兒。”
我道謝，問她今天怎麽沒出去。
“岫玉讓我看著你。”曉曉轉過身看著我，“看起來病沒好啊，你先喝粥再吃藥，不行咱們去校醫院看看吧？”
“沒事，我覺得好多了。”我盡量若無其事地說。
曉曉貼心地端來粥和藥，連勺子都遞給我：“很餓了吧？昨晚就沒吃東西。”
“不餓，你去忙你的，是在上網課嗎？”曉曉的筆記本屏幕上是暫停的視頻，我知道她準備明年就考司法考試。與我的同學們相比，我真的是又菜又廢柴。
曉曉揮了揮手表示不必介意，卻發愁地看著我：“岫玉還讓我無論如何拉你去俞翰烽的生日party呢。”
唉……托人照顧我的貼心的岫玉，真不知道她腦子裏想什麽。
“佑矜姐，你為什麽不想去？是怕俞翰烽追你會讓岫玉不開心嗎？”曉曉歪著腦袋說。
我被粥燙了一下，然後嗆了一口，忙著找紙巾。
“誰都看得出來，俞翰烽從一開始就想追你，但是你不給他機會，而且岫玉又……”“不是，別瞎說，我孩子都那麽大了，俞翰烽追我幹嘛，他就是那個樣子，對誰都黏黏糊糊的。”我攪合著湯匙，又一次在心裏大罵俞翰烽。
“他可不是對誰都那個樣子，”曉曉卻追殺道：“他只對他喜歡的漂亮姐姐那個樣子。”
“管他什麽樣子，反正我跟他不是一路人，湊不到一塊兒去。”我低頭喝粥。
“要是岫玉這麽想就好了。”曉曉聳聳肩。
岫玉怎麽想？曉曉的意思是岫玉也能發現她跟俞翰烽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就好了嗎？還是說岫玉要是也能相信我就好了？……俞翰烽這個王八蛋。
“不過她一向大氣想得開，所以其實也沒什麽好擔心的，佑矜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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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感冒沖劑。”宋飛龍很快就回來了，遞給我一個紙杯，還有一張退熱貼。
這裏居然能找得到這種東西嗎？我有些驚訝，這些又不是商品，他應該要費口舌才能討到。“謝謝！”我趕緊道謝，接過杯子。
“在那邊值班室找到的，先湊合湊合，回去再好好吃藥休息。”他說，“你頭有點燙，退熱貼也貼上吧，雖然是小孩生病的玩意，聊勝於無。”
我趕緊點頭，他好心找來，當然不能浪費。非親非故，他竟肯這樣幫我，而且我剛才還一直對他不禮貌……我左右找了一陣，把紙杯靠著書包放穩，騰出雙手撕開退熱貼的包裝。
“我本來可以幫你貼，不過，剛看到你用袖子擦臉了。”宋飛龍束手站著，涼涼地說。
“……我說是擦汗你信嗎？”我停下手。
他不置可否，可是出手如電，我只感到什麽冰涼的東西貼了貼我的臉，他的手已經收回去了。
我用已經被高溫折磨得不行的腦子思索了一下應該怎麽辦。
他看著我：“擦吧，別忍著了，再憋壞了。”
“……我覺得你有點幼稚。” 我繼續撕包裝。我又不是潔癖。
“是嗎。”他說，我怕他再繼續，趕緊說：“我是不喜歡別人碰我，對不起，你要是覺得我冒犯你了的話……我也沒有辦法。”
“真理直氣壯——趕緊貼上吧，我覺得你腦門上貼一這個已經算是懲罰了。”宋飛龍指了指我手裏冰涼柔軟的退熱貼。
呵呵，真有道理。我貼上退熱貼，把劉海盡量往前扒拉，再帶上兜帽。倒不是怕醜，只是覺得明晃晃地說自己病了不太好，給別人添麻煩。
“藥喝了。”宋飛龍說。
“……有點燙，涼了再喝。”我心虛地拿起紙杯捧在手裏，熨帖的溫度暖著手心，我不是不感謝他的好意，可是，可是。
宋飛龍懷疑地伸手去貼杯壁，我一閃，沒閃開，棕褐色的液體在杯內劇烈一晃，灑了兩手。
他嘖了一聲：“我是長得像壞人是不是？”
不是，你就是踩到我所有的雷點上了。
“得，不喝就不喝。我去告訴他們一聲，早點回去吧。”他說，擡腳就要走。
“千萬別！”我連忙拉住他。那多掃興啊，我一點事兒都沒有，回去也是歇著現在也是歇著。
手上那點感冒沖劑被攥在他的衣角上了，我又趕緊松開手。
“我發現你這人挺雙標啊，”宋飛龍收回那只腳，看著我，“別人碰你不行，你倒是可以碰別人。”
無言以對，我只能幹笑兩聲。
他慢條斯理地把衣角撣平，一字一頓地說：“我這個人，最討厭被人碰到。”
……“我錯了，對不起。”我說，忍不住，“我都道歉好幾遍了……”
“你是不是需要我說出那句名言——道歉有用的話，要警察幹嘛？”
“……那要不你報警吧。”
宋飛龍笑起來，把我旁邊的包一推挨著我坐下。
左手邊已經是扶手了，避無可避，我猶豫了一下，站起來會不會又冒犯他？
“我有這麽討人厭嗎？”他好笑地說。
“不是，”我現在確實是歉疚比較多，“我是怕傳染你……”
“呦呵，怕傳染我，不是不想挨著我坐？”
“……你不趕緊去玩兒會……”“聽說你很古板，真是百聞不如一見。”
我實在是有些無語，這評價聽起來就是沿著岫玉、俞翰烽一脈的，近朱者赤近墨者黑，俞翰烽的朋友大概也都跟他一個德行。
我想站起來，又被他拉了一把：“哎別生氣啊，我離你遠點，行了吧！”
宋飛龍的速度真的很快，拉我、挪開、在我們中間放了一個書包的動作一起呵成，我甚至都沒來得及反應……可能是因為頭暈吧，我不服。
“這個當分界，可以了嗎？”他笑著說，“我從小學畢業就沒這麽幼稚過了。你是從哪兒受的教育，女德班？我剛才又拽了你一把，是不是這件衣服回去就得扔了？”
宋飛龍的煩人跟俞翰烽也是一脈相承，毫無遮攔，想什麽就說什麽，但至少沒有自以為風流瀟灑的嘴臉。
“連說話都不能說了？”宋飛龍歪著頭使勁要跟我對上眼神：“要是學院能上網課你是不是還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啊？”
“大兄弟，我還發著燒呢，你能不能讓我安靜一會兒？”我忍無可忍地說。
宋飛龍樂了，還樂得特別開心：“忘了這茬了！這小臉紅的！剛才我還以為你真是沒見過我這麽好的身材呢！”
“……你當眾脫衣服，合適嗎？”
“我渾身都濕了，又不是女的，換個衣服怎麽了？你想讓我也感冒啊！”他還挺無辜地說。
“你不是我是啊，我就坐在這兒呢，你在我面前脫光上半身，合適嗎！”
“怎麽，我身材太好你覺得紮眼啊？”
“紮眼是沒錯，身材好不好我可不知道。”
“沒事，我再脫給你看一次！”宋飛龍站起來作勢要脫衣服。
“兄弟，我錯了！好嗎？你饒了我，讓我休息一會兒行嗎！”我慌亂地又拉了他一把，他速度那麽快，我生怕他說脫就脫。
他又樂出聲我才覺得自己犯傻了。
“你今天錯的太多了！”宋飛龍坐下，靠著靠背、翹著二郎腿，“我剛才唱歌的時候你不鼓掌喝彩就算了，還一直跟別人說話！”
我……這不應該怪你那個不靠譜的朋友嗎？俞翰烽這個王八蛋！我暗暗咒罵，岫玉到底是做了什麽孽跟他有牽絆。
“哦我忘了，您說您比我唱得好！要不咱們現場battle一下？”
“我都錯了，行嗎？我再跟你說一次對不起，咱們這幾篇兒就都翻過去，好不好？”
“你求我。”
“我求求你！”
“你使勁求求我！”宋飛龍幼稚地說。
我……覺得自己的智商被拉低了。
他又自顧自笑起來。
“佑矜！”岫玉可能是玩累了回來休息，遠遠地叫了我一聲，然後挺沖地對宋飛龍說：“你怎麽又過來了？”
宋飛龍笑了一下，沒說話。
“趕緊一邊兒去！佑矜發著燒呢，你別在這兒礙眼添亂！”岫玉不耐煩地說。
“不是，他給我找了感冒沖劑和退熱貼……”我連忙說，畢竟宋飛龍還是樂於助人的，雖然廢話多了點，但總歸沒有惡意。
“那我先走了。”宋飛龍站起來，沖我擺了擺手，又對岫玉點了點頭，乖乖地走了。
他一走遠，岫玉馬上拽住我說：“你離宋飛龍遠點！”
“什麽？”我一頭霧水。
“他是臭名遠揚的花花公子，緋聞不斷的，你想成為下一個緋聞女主嗎？”岫玉著急地說。
“他不是俞翰烽的朋友嗎……”
“他比俞翰烽糟糕多了！”岫玉打斷我，“俞翰烽只是自己風流，可是宋飛龍會連累別人的，跟他粘上一點自己的名聲就毀了！”
“……這麽誇張？”
岫玉好像不願意說得太仔細，籠統地說：“他大學的時候就花名在外，聽說男女不忌……很不講究的！你要是跟他粘上，就等著倒黴吧！”
“不是，那他怎麽還能成為人氣第二男生啊？”我不解地說。
“你還給我提這個！”岫玉打了我一下，“你有沒有好好看論壇，他為什麽出名你不知道嗎！別人早就在說你們這兩個禍害正好配成一對，替你澄清還來不及，你還往上貼！”
我……“我禍害誰了？”
“你，你有空自己上校站看去吧，你以為就我關心你跟蘇璟暄那點破事嗎！”岫玉含含糊糊地說。
哦，是啊，我還能禍害誰，我甚至跟誰都不算熟，除了蘇璟暄。
我跟他也不算熟啊，我只是跟他一起同桌了幾天而已，怎麽就成了我的人生汙點？因為他是高嶺之花，我就一定是輕佻放蕩行為不檢的失婚婦女、野心勃勃異想天開地想要染指他嗎？要是網友判案的話，那我就是。
我沒用多久就看完了自己那個帖子下面的評論，怪不得昨天曉曉那麽倉促地關了網頁，是怕我註意到吧。
有些話其實挺難聽的，但這點刺耳，比我出道那兩年手賤去搜自己新聞時看到的東西簡直不算什麽……我劣跡斑斑的人生再多一個汙點，好像也沒什麽。
“你沒事吧？”岫玉擔心地問。
“看來蘇璟暄還真挺受歡迎的哈，”我苦中作樂地說，“他那些小道消息怎麽沒人討論呢？倒是我好像有許多歷史我自己都不知道？”
“就是你兩耳不聞窗外事，他那樣的人你也敢跟他坐一起，那時就已經被人羨慕嫉妒恨了，現在又搞得像棄婦一樣！”岫玉氣嘟嘟地說。
甚至連廖起雲都誤會我對蘇璟暄有什麽怨憤餘情之類的呢，所以也怪不得別人吧，我想，從一開始，我就知道蘇璟暄會是個大麻煩，是我自己沒有躲開他。
“算了算了，反正這一段也過去了，早就沒人說了，你以後註意點行不行，宋飛龍是什麽人啊，你也敢沾！”岫玉半安慰半埋怨地說。
據岫玉說，宋飛龍是出名的浪蕩子，從本科開始惡名已經在校內甚至校外傳了多年，傳得相當詳細具體了。他是體育生，本科時短跑成績還不錯，算得上是風雲人物，所以一點也不缺各種消息來源……根據各種小道消息，不如說指控，他品行不端，生活糜爛，素有惡習，男女不忌，擅長PUA，喜歡暴力對待性伴侶……這都什麽跟什麽？
曉曉可能不知道這些評論，因為她只看圖片，可是不篩選的話，宋飛龍的主題帖下面會有無數的折疊和禁言，剩下的，成語詞典可以直接拿去當做陰陽怪氣，含沙射影，指桑罵槐的例句。
有人說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，本科讀了六年專業換了三次才勉強畢業。可又有人說他心機深沈，表面陽光人畜無害暗地裏卻善於勾心鬥角攀附權貴……不矛盾嗎？
如果流言有一半是真的，那他確實比俞翰烽要聲名狼藉多了。可是網絡上這種東西，有多少是真的呢？關於我的那些不是就沒邊沒影的嗎？
幸災樂禍，人雲亦雲，添油加醋罷了。
蘇璟暄是真的一學期換一個女朋友，可是因為長相高冷禁欲，沒有一個人說他花心。俞翰烽到處追逐女生，可是他愛說愛笑舍得撒錢，於是人緣口碑都不錯。宋飛龍……宋飛龍我不了解，我還沒有熟悉他到要為他打抱不平的程度。
“我離他遠遠的就是了。”我對岫玉說。
岫玉這才放了心，伸手摸我的額頭，把退熱貼撕下來：“也別貼這個啦。”
“嗯。”我乖乖答應，連同剛才一直握在手裏的紙杯一並扔進垃圾桶了。
“藥還是喝了吧！”岫玉在後面嚷，“這也不用擔心他下毒吧？”
“我就是不愛喝感冒沖劑那味兒，沒事，你看我都出汗了，好多了。”我說。
“我怎麽看你有點發飄呢？”岫玉懷疑地說，“你身體怎麽這麽弱啊？是不是應該多吃點？早睡早起勤鍛煉什麽的？”
“嗯嗯，以後註意。”
“你別敷衍我！你就是這樣，表面上態度好，其實根本就沒打算改！”
“哪有！”我靠在岫玉身上沒羞沒臊地撒嬌，“我知錯就改，特別是岫玉小姐指出的錯，那必須馬上改！”
岫玉嫌棄地推了我一把，卻說：“怎麽還這麽燙？出汗不是應該退燒嗎？”
我還沒說話，旁邊有人說道：“哎，佑矜兒幹嘛捂得像個狗熊？”
一聽這種話，就知道是俞翰烽說的。
“佑矜發燒了。”岫玉沒有心情與俞翰烽口角，簡單地說。
“真的？”俞翰烽也伸出手來想摸額頭，我飛快地向後一倒閃開了。
“身手這麽矯捷，真不像生病。”俞翰烽感嘆道。
“佑矜兒，我以為咱們和解了呢，”俞翰烽坐在長椅的扶手上，費盡彎腰看我的臉，“你怎麽還是像我欠你錢一樣啊？”
我木然不語。俞翰烽總是讓我特別憋屈，這可能是我最討厭他的地方。
“明天我生日聚會，專門為了你換了地方，你不會還是不去吧？”
“你沒看見她真生病了嗎？”岫玉生氣地說，“是人嗎？現在說這個。”
俞翰烽看了岫玉一眼，少見地沒有鬥嘴，起身走了。
“神經病，別理他！”岫玉安慰道。
我以前不是這麽吹點風就會感冒的體質，就算不舒服頂多是多喝點水，訓練一定不會落下的。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前了，現在的我除了頭腦簡單，連四肢也不發達了，幸好我現在也用不著四肢發達，再沒有汗流浹背的訓練、精疲力盡的苦撐，也不用擔心只是休息一下第二天就會跟不上進度。
不對，我還有學習進度要趕呢。想起這個就覺得有些焦慮，可神清氣爽腦子清醒時都學不好的習在暈頭轉向時就更完蛋了。游玩結束之後，我乖乖回宿舍吃藥喝水蓋被子睡覺，第二天醒來時已經快九點了。
宿舍裏只有曉曉帶著耳機看電腦。秦苗總是有很多社團活動和實習，岫玉昨晚直接回家了，她在我桌上留下了許多零食和一張字條：“我先回家了，你記得吃東西，照顧好自己哦！晚上聚會見！！一定要來啊！！！”
我看著排成隊的感嘆號不知道自己該做何感想。
“佑矜姐，你好點了嗎？”曉曉發現了我，摘下一邊耳機說：“給你買了蔬菜粥，在那兒。”
我道謝，問她今天怎麽沒出去。
“岫玉讓我看著你。”曉曉轉過身看著我，“看起來病沒好啊，你先喝粥再吃藥，不行咱們去校醫院看看吧？”
“沒事，我覺得好多了。”我盡量若無其事地說。
曉曉貼心地端來粥和藥，連勺子都遞給我：“很餓了吧？昨晚就沒吃東西。”
“不餓，你去忙你的，是在上網課嗎？”曉曉的筆記本屏幕上是暫停的視頻，我知道她準備明年就考司法考試。與我的同學們相比，我真的是又菜又廢柴。
曉曉揮了揮手表示不必介意，卻發愁地看著我：“岫玉還讓我無論如何拉你去俞翰烽的生日party呢。”
唉……托人照顧我的貼心的岫玉，真不知道她腦子裏想什麽。
“佑矜姐，你為什麽不想去？是怕俞翰烽追你會讓岫玉不開心嗎？”曉曉歪著腦袋說。
我被粥燙了一下，然後嗆了一口，忙著找紙巾。
“誰都看得出來，俞翰烽從一開始就想追你，但是你不給他機會，而且岫玉又……”“不是，別瞎說，我孩子都那麽大了，俞翰烽追我幹嘛，他就是那個樣子，對誰都黏黏糊糊的。”我攪合著湯匙，又一次在心裏大罵俞翰烽。
“他可不是對誰都那個樣子，”曉曉卻追殺道：“他只對他喜歡的漂亮姐姐那個樣子。”
“管他什麽樣子，反正我跟他不是一路人，湊不到一塊兒去。”我低頭喝粥。
“要是岫玉這麽想就好了。”曉曉聳聳肩。
岫玉怎麽想？曉曉的意思是岫玉也能發現她跟俞翰烽根本就不是一路人就好了嗎？還是說岫玉要是也能相信我就好了？……俞翰烽這個王八蛋。
“不過她一向大氣想得開，所以其實也沒什麽好擔心的，佑矜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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